第16章

二人一路沿着主街往回走，才走了没几步，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那人也看到了她们，一溜烟小跑就到了面前：“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在外面闲逛？”

卫云歌浅浅一笑：“书韫哥哥好。”

来的人她认识，先前和阿娘一起接送大哥上书塾时见过几次，名叫书韫，也住在这个里坊。

只不过人家算是里坊里能数得上的门户，祖上余庆，一直单传，钱是越攒越多。在寸土寸金的唐朝，也有个二进二出的大宅子。

要知道，永安坊总共也没几间二进二出的大宅院。

因而为人跋扈了些许，不过也说不上讨厌。

书韫嗯了一声，瞧了卫云歌一眼：“你哥哥最近怎么没来听课？已经两天都没露面了。”

一听见这话，四姑娘当即就蔫了下来，垂头丧气的。大哥哥书塾上的好好的，要不是因为欠了债家里没钱交学费......

卫云歌道：“我家欠了债，我们家可能没钱交大哥的学费了。”

书韫愣了一下，脱口而出：“这是真的？前两天听说你们欠债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。”话罢，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反应有点不太礼貌，有些手足无措，又不肯在两个女子面前下了面子，状似无意道：“那个，不上学，科举怎么办？”

卫云歌老老实实回道：“在家里读书吧。”

书韫摇了摇头：“那怎么行，你爹娘也不想想办法，上个学还能花几两银子？”

四姑娘冷哼一声，嘟囔道：“何不食肉糜。要是有办法，怎么会让我大哥连学都不去上，便宜话谁不会说。”

话罢，拉着卫云歌就要往前走。书韫被这小姑娘白花了一顿，面子上有些过不去，伸手拦道：“哎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话说到嘴边，又觉得自己的话确实不合时宜，干脆放下手：“算了，你跟你哥哥说，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，我肯定帮。”

说完，仿佛意识到光是这么说不够诚意，连忙掏了掏身上的布袋子，掏出半吊钱来：“今儿我出门急，我没带多少，给你们”

四姑娘一愣，看向书韫的眼神登时有些古怪，刚想要伸手去接，却听到卫云歌开口拒绝：“我们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书韫有些着急：“这是我和你大哥同窗一场的心意！不是贬低你们。”

卫云歌笑了笑：“书韫哥哥，我相信你的心意。正如你说的，家里遭了难，我爹娘也不想办法。我爹娘正在想办法，我和我阿妹出来也是在想办法。既然这样，就不能靠着这里搜刮点儿你的心意，那里搜刮一点儿旁人的心意来过生活，说到底，还是要靠自己的。”

书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，笑道：“你一个女子，在想什么办法？”

卫云歌一字一句道：“做点儿小买卖，赚钱，贴补家用。”

书韫奇道：“你？做买卖？你能做什么买卖？”

四姑娘仰着头骄傲道：“你可别小瞧我们云歌，我们云歌昨天就赚了五钱呢！”她伸出手来，比出一个五，一副：怎么样，厉害吧的表情。

书韫点了点头：“是不错，可是五钱，不也就五百文？什么都干不了，我听说你们家的债可是不小。”话罢，又觉得不能扫人家兴致，毕竟卫云歌也不过是个小女子。

于是敛了神色，一本正经道：“不管怎么说，你小小年纪有这份心是好的。那这样，你回头做买卖的时候告知我一声，我来捧个场，这总行吧？”

卫云歌笑道：“多谢书韫哥哥。”

卫云歌矮身行礼，看着书韫转身走去，这才拉着四姑娘收起脸上的笑容，看着四姑娘道：“你不应该对他这幅态度。”

四姑娘撇了撇嘴：“瞧着就是一个纨绔子弟，我还以为他是来嘲笑咱们的。”

卫云歌边说边向前走：“就算他是来嘲笑咱们的，你回嘴过去，他钱袋子里的钱会少一分吗？我们的债会减一分吗？嘴上不肯吃亏，可实际上人家还是吃香的喝辣的，咱们还是在穷人窝里讨生活。”

四姑娘看着书韫远去的背影，街边分明还有个书童模样的人正在等着，也没有和卫云歌顶嘴，她垂头丧气道：“知道了。”

卫云歌瞧她这副模样，笑道：“走吧，咱们去买材料。”

四姑娘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：“买材料？云歌，你想好要买什么了？”

卫云歌点了点头：“嗯，卖酥山。”

这是她琢磨了半天，靠着手里这轻飘飘的五钱，也就是五百分，盘算出来的生意。

其他的糕点，光是材料她都买不起。

四姑娘惊呼一声：“什么？酥山？”

她头摇的仿佛跟拨浪鼓一样：“不行不行不行，酥山都是夏天吃的，哪有人冬天吃酥山！”

卫云歌也不恼，耐着性子解释道：“是没人吃，还是没人卖呢？如果是你，在巷子里和你那些小伙伴儿玩的正热闹时，遇到一个卖货郎正在卖酥山，上面还浇着樱桃汁，你会不会想尝尝？想不想做一些与众不同的事？”

就好比她曾经生活的现代，总有人想在冬天买雪糕吃，是一个道理。

四姑娘还真的跟着想象起来这幅画面，她睁大了眼睛：“好像......还真想试试。冷天吃酥山，说出去都够我吹好几天牛了！”

卫云歌浅浅一笑：“就是这么个道理，要的就是这么个与众不同。”

四姑娘本来有些跃跃欲试，却又突然打了起退堂鼓：“可是冰贵呀？咱们这点儿本钱，都买不了一碗冰呢。”

卫云歌静静地看着四姑娘：“现在是冬天。”

四姑娘呀了一声，当即就要跳了起来，搂着卫云歌的脖子就开始欢呼：“你太聪明了云歌，现在咱们自己在院子里就能冻出冰来！”

她欢欣鼓舞的往前跑，“走走走，我们现在就去，要买什么？”

卫云歌却一把拽住了她：“不着急，咱们还得先回家拿水桶。”她一边走一边解释道：“我们需要羊奶，没有水桶可不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