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
冬夜沉沉，陆鸢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，王冬云用剃去肉的棒骨熬了汤，十分鲜香，一家人好好地解了馋。

“小鸢，周虎那腿，真的没事吗？”王冬云一面摸索着给陆鸢加汤，一面担心地问道。

陆鸢抬眸，眸光扫过慕司青，见他本有些缓和的神色，又阴沉下来。

“是死是活，与我们何干？”

王冬云听儿子口气冷漠，低低叹了口气。

周虎虽不是她亲生，又自小蛮横，可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。

更何况，当初若不是周大富让母子二人栖身，她一个瞎妇人又带着个孩子，真不知要如何艰难度日。

可回想母子二人在周家的日子，她又忍不住将手中的筷子攥紧了几分。

母子二人各怀心事，陆鸢也看出几分，于是端过王冬云的碗盛满汤，送到她手上，柔声道，“娘，放心吧，死不了。”

“那就好......”

“砰！”

门忽然被人踹开！

北风席卷进屋，把陆鸢吹了个激灵，抬头一看，周大富提着柴刀，双目通红恶煞一般站在门口！

“好哇你个瞎老东西，虎子伤成那样，你倒跟小畜生在这儿吃香喝辣！”

慕司青起身站在母亲与陆鸢身前，目中杀意纵横。

他身形本就高大，挺身而站，竟让周大富愣了一瞬，长久不见，这继子已不是当年瘦弱少年。

但周大富很快又目透凶光，用柴刀指着慕司青狠狠道，“你个野崽子，忘了老子的拳头了？！”

“别打我儿！”

王冬云凄厉地喊了一声就要护着儿子，幸而被陆鸢一把死死抱住，才不至于被伤。

周大富常年做工，身子壮实，此刻砂钵大的拳头，眼见就要落在慕司青头上！

令陆鸢始料未及的是，慕司青竟然利落抬手格住，然后一捉一推，周大富险些踉跄跌倒！

“现在滚出去，还能留你一条命。”慕司青的声音，好似门外北风冷彻心底。

周大富又惊又怒，带着些许不可置信抬头望向慕司青。

方才在家里，赵金花说他将周虎伤了，周大富本还不信。

现下看来，当真是自己小看了他！

“好哇，野崽子长本事了！老子今天非要你尝尝虎子受的罪！”

柴刀挥舞，周大富好似疯魔一般，刀刀狠厉，但都被慕司青一一躲过。

陆鸢却还是担心，慕司青的身子她是知道的，长久僵持定然不是周大富的对手。

她目光四下搜寻，最终落在脚边不远处，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栓上。

就在她想要去拿木栓之际，慕司青狠狠捉住周大富一只手肘，用力一别！

“啊！”周大富痛不能忍，手中柴刀哐当一声抖落在地。

王冬云不知发生了什么，以为儿子吃了亏，狠命一头撞在周大富肋下！

周大富痛上加痛，两眼几乎一黑，咬着牙关一把揪住王冬云的头发，使劲往墙上撞去！“贱妇！野种！我要宰了你们喂狗！”

陆鸢眼明手快，一个箭步挡在墙前，这才生生用身子接住王冬云！

“唔......”

到底是病弱身子，王冬云闷哼一声，软绵绵坠倒在陆鸢身上。

慕司青见母亲受伤，眼中杀意瞬间不可遏制！

“找死！”

接连重拳令周大富毫无还手之力，很快便烂泥一般瘫在地上，尽管如此，慕司青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，眼神也愈发狠厉。

面对一动不动的周大富，慕司青森然伸出手指，眼见就要落在他的死穴上！

“你疯了不成！”

陆鸢死死攥住他裤脚，沉声道，“他若死了，你去偿命，娘怎么办？”

怎奈慕司青眸子充血，对她的话充耳不闻，抬手便要落下！

“呃——”

可还没等那手落下，慕司青倒先闷声倒地！

身后的陆鸢扔了木栓，将被敲晕的慕司青拖到一旁，嘟囔一声，“对一个无赖，何至于如此，简直疯了。”

再看周大富，一张猪头般的肿脸早已扭曲，陆鸢在他颈下一摸，有些放心不下，取了银针替他扎了几针。

安顿了慕司青母子，陆鸢理了乱发，往邻院借来独轮车，趁着天黑将周大富推回了周家。

一见周大富死肉般倒在院里，赵金花不觉又是一阵腿软，捂着嘴半天发不出一声，眼中的惊惧之色就如同见了鬼一般。

从来只见周大富仗着一身力气，在村中横行霸道，哪里见他被人打得这般惨！

而且她实在想不出来，慕司青的院子里，谁有这般能耐？

陆鸢也不多说，转身便要推车离开，却被赵金花叫住。

“你、你站住！俺爹、俺爹被你家打成这样，你这就想走？”赵金花嗓门不低，但却带着些磕巴。

“不带这么欺负人的！我这就摸黑去找里正，看看天底下是不是没有王法了！”

陆鸢转身，冷脸看着她。

慕司青虽然是为了保护母亲，可把人打成这样到底有些说不过去，此事若是闹到里正那里，王冬云少不得又要担心。

“走！咱们现在就去！”

陆鸢将手中独轮车一扔，揪着赵金花的衣袖就要往外走。

“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，从里正那儿回来，这父子俩是死是活，可就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了！”

一听这话，赵金花慌了神，费力挣开陆鸢，扒住门框死活不肯再走。

周虎的伤势她早已打听过了，要是去请城里的大夫，可就不是几钱银子能看好的，如今再加上周大富，那岂不是要扒了房子才够给他爷俩瞧病！

陆鸢微微眯眸，稍探了探身子，恻声道，“周大富今日发疯，少不了你添油加醋吧？你若想一家人都整整齐齐躺着，那就再多折腾些风浪也无妨！”

赵金花被她看得从头凉到脚，已经说不出一句囫囵话，眼中恨毒却又不敢直视陆鸢，就在暗暗咬牙时，手中突然落入一个小纸包。

“每日给他俩擦在伤口上，是死是活就看他俩造化。”

说罢，陆鸢推着车消失在夜色中，留下赵金花一人坐在地上将牙关咬得咯吱作响。

......

一进家门，陆鸢便听见隐隐的哭声，王冬云坐在床前，握着儿子的手，口中喃喃，“都是娘的错、都是娘不好......”

陆鸢微微皱眉，上前搂住王冬云，“娘这是说啥呢，为啥是您的错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