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灯火下，那张脸几近完美，沉渊一般的眸子似乎要看到她心底去。

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松木气息，令她心头没来由地一突，含混道，“我去地上睡。”

不曾想，被一只手有力拦下。

还没等陆鸢开口，慕司青已经用长凳拼好一个简易的床板，陆鸢见状心里松了口气，想要帮着把被子递过去。

“不必，”慕司青瞟了陆鸢一眼，“你要是冻死了，我娘那三钱银子就白花了”

说罢，他背身而卧，不再言语。

陆鸢张了张嘴，屋里就一床破被，慕司青留给她，自己就只能和衣而卧。

思及此，陆鸢眼中防备之色渐渐淡了些。

次日。

吃罢早饭，陆鸢收拾了碗筷，拾起院子里的筐子和柴刀准备出门。

后村那片山上还有不少蘑菇和野菜，昨天天色已晚，又被猎杀野猪的事耽误了，今天她想去捡些蘑菇到集市换点钱。

“娘，我去地里转转，要是回来得晚，中午就不必等我吃饭了。”

陆鸢怕王冬云担心，不敢提起要上山。

想到昨日的野猪，这次陆鸢没敢走得太远，就在林子附近拾起了蘑菇。

不一会儿功夫，已经拾了不少，林子里还长着几种野菜，陆鸢也顺带采了一些，满满装了一筐后就准备下山去。

顺着山下土路走了一里地，便见一条蜿蜒小河，陆鸢弯腰撩水想洗洗手，却见清澈河水下，一条肥鱼摆动。

这可看得陆鸢两眼放光，这么浅的河滩上都有鱼，这河里的鱼定然不少！

来不及多想，她便放下筐子，就地找了一根长棍，前世她便学过射箭，这辈子扎几条鱼算什么难事？

陆鸢用自制的虫饵引了鱼来，一扎一个准。

不一会儿功夫，岸上已经被她扔上来三条肥鱼。

河水寒凉刺骨，陆鸢不敢贪心，又扎了两条便上岸去了。

谁知她正要去捡鱼，却发现岸上一条鱼的影子也没有！

这是见鬼了？！

陆鸢眸色一沉，立刻抬头寻找可疑的踪迹，却根本不见一人。

她有些懊恼地穿上鞋，四处找了找，都不见那几条鱼，只得不甘心地往家走。

经过赵金花屋前，一滩水渍引起了她的注意。

那水渍里，似乎还搀着些许血水和鱼鳞，瞬间她便明白了！

陆鸢眸光一寒，正要破门而入，却与端着一盆水出来的赵金花碰了个正着！

一见陆鸢满脸的不好惹，赵金花心头一虚，但很快又换上一脸阴阳怪气。

“不声不响的，吓唬谁呢！”

那一丝心虚，被陆鸢尽收眼底

“把鱼还我。”陆鸢冷峻道。

“什么鱼，不知道你说啥！”赵金花扬着脸，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。

“刚刚就在这里剖的鱼吧？”陆鸢指着地上的水渍，寒声道，“今日若不把鱼还我，咱们这就去里正那儿说个明白！”

一听要找里正，赵金花眼中闪过一丝慌张，眼珠子一转扯着嗓子喊，“有本事你现在就把里正喊来，咱们掰扯清楚！”

“我去找里正，好让你把鱼藏了？”陆鸢眸光寒凉，纤瘦身形却带着威压，“既然不见棺材不落泪，那我就不客气了！”

说罢，她便一把推开赵金花，径直往屋里闯去。

赵金花慌了神，方才杀好的鱼，可还在灶台上等着下锅呢！

“你给我站住！你想干啥！”赵金花赶忙拦住她去路。

就在二人拉扯之际，一个妇人慌慌张张进了院子。

“司青媳妇，快回你屋瞧瞧，你婆婆摔了！”

二人都停了手，赵金花尖声笑起来，“报应啊报应！让你们昨天欺负我！”

笑声刺耳至极，可陆鸢却无心计较，快步跑出了院门。

待她走后，周铁蛋才从门里探出脑袋，“娘，那婆娘走了没？”

“怕她做什么！”赵金花笑着把儿子揽到身边，眼中满是赞许，“真是娘的好儿子，这鱼拿得好！咱们今晚做红烧鱼！”

等陆鸢奔到自家屋里，见慕司青脸色阴沉坐在床边坐着，王冬云在床上兀自抹泪。

“都是我这老婆子没用，想帮着做点啥，没成想自己先摔了。”

“真是累赘......”

陆鸢心头一痛，走到床前想替王冬云抹了眼泪，却被慕司青凉眸刺了一下。

“明知道娘眼睛不方便，你还留她一人在家？”

“这咋能埋怨小鸢？”王冬云赶忙截住话头。

陆鸢回来的路上本就愧疚不已，被他这样没来由训斥，一股委屈油然而生。

可看着王冬云难受的模样，她又不忍让婆婆再为自己二人的关系操心。

“你先出去，我给娘瞧瞧伤势。”陆鸢克制地说道。

慕司青脸色依旧阴沉，走到门边，忽然看见满筐的蘑菇和野菜，顿了顿，默然出了房门。

一番检查之后，陆鸢才放下心来，老太太只是一些肿痛，幸而没有伤及筋骨。

“娘，下回可得小心，有事儿就喊我去做。”

“我就是想着帮你做个鞋底子，眼见针线就在柜子顶上，谁知就是拿不到，这才一不小心摔了......”

陆鸢手上一顿，诧异道，“娘，你能看见一点，对吗？”

“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影子。”

陆鸢蹲下身子，细细端详起王冬云的眼眸，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头渐渐升起。

“娘，您好好歇着，一会儿我把饭食端进来。”

出了房门，慕司青正站在门边。

“娘没有大碍，养几天便好，”陆鸢抬眸，眼中闪着明光，“你有没有想过给娘治眼睛？”

慕司青皱眉。

这个女人又想打什么主意？

尽管慕司青眼中的防备和拒绝十分明显，陆鸢还想劝说，“娘的眼睛，可能可以治好，你......”

“拿什么治，咱家这两间草房吗？”慕司青嘴边挂着一抹冷嘲。

不待她多说什么，慕司青已经漠然转身，将满心期待的陆鸢留在原地。

陆鸢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，一分钱难倒英雄汉，慕司青的话虽然让人恼火，却也是句大实话。

致富！

陆鸢抬起头，目光决然，她绝不要再过这样的穷日子！

“死妮子，你给我出来！”

院外忽然传来赵金花凄厉的哭腔，陆鸢眉头紧皱，这女人又来发什么疯？

陆鸢与慕司青走到院门外，只见赵金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，看见陆鸢出来便要扑上去。

“你到底给我男人下了什么毒，他吃过晚饭怎么就不行了！”

慕司青眸光一沉，探寻地朝陆鸢望去。

“这话还得问大嫂，上哪儿偷了大补的东西，给大哥补得都快一命呜呼了？”

陆鸢满脸镇定，眼中带着些许戏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