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
陆鸢微微眯眸，脸色没有丝毫缓和。

赵金花是个什么德性，她怎会不知？即便这几日有些收敛，也不至于变得这般卑微，心中定然不知又打了什么鬼主意。

“他婶子，都是俺家铁蛋的错！”

赵金花拉着陆鸢的衣角，认错态度诚恳地不能再诚恳，“这娃儿就算饿疯了，也不该偷偷来你家觅食！你打他骂他我都没有怨言！”

“都是我和周虎没用！要不是周虎病在床上，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会手艺，也不至于让孩子饿成这样！”

闻言，陆鸢心中一动，猜到些许，目光扫过围观众人，果然脸上都带着些许怜悯。

“你不必装腔作势，咱们两家早已断绝关系，不相往来！”

陆鸢甩开她的手，揪着周铁蛋的手丝毫不松，“今日周铁蛋偷窃一事，里正那里若不能断，我便去镇上敲鼓！”

说罢，她手上用力，提着周铁蛋的袄子后背便要往外走。

赵金花赶忙连滚带爬，上前一把抱住陆鸢的腿，死活不让她出门。

“好弟妹，就算我赵金花平日有什么对不住你，求你别把气撒在孩子身上......”

“俺爹已经让你们夫妇俩打成那样，周虎又还病着，我们一家人受的罪也够多了，你就消消气儿吧！”

赵金花声泪俱下，最后竟然以头杵地，给陆鸢磕起头来！

这下围观的村邻们看不下去了，看向陆鸢的目光渐渐不善起来。

“周大富是让他俩打的吗？下手可真狠啊，我听说都下不来床了！”

“到底也是爹，年纪又那么大，你们两口子怎么下得去手！”

“周虎媳妇那么要强的人，如今都来给你跪下了，你还要咋样！”

寒风中，赵金花蓬头垢面，棉裤也撕了口子，母子二人模样都十分狼狈可怜。

满脸寒霜的陆鸢，倒真像铁石心肠的恶婶子。

可陆鸢何等心性，怎么会为流言蜚语动摇，正要再往外冲，她只觉得衣袖被人拉住。

回头一看，王冬云不知何时已经摸索到自己身边，陆鸢不由心头一沉。

果然，王冬云挨着儿媳妇，低声劝道，“小鸢，今日的事，算了......”。

方才赵金花如何冤枉自家，众人又是如何责难陆鸢，她都一一听在耳中。

她一生老实本分，深知名声二字在村中有多重要，这样好的儿媳，怎么能被人坏了名声！

“娘！”陆鸢咬牙气苦。

面对善良的婆婆，她心中满是哀其不幸，又怒其不争。

赵金花心头一阵窃喜，知道此事算是过去了，于是抹了把脸，拄着地慢悠悠站起来，扑扑身上的灰，涎着脸朝赵金花开了口。

“他奶，咱爹与你虽然是半道夫妻，可到底也照顾你们娘俩这么多年，如今让你们打伤了不说，你还要眼睁睁看着俺爹饿死么？”

王冬云脸上一白，生怕众人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，赶忙朝陆鸢劝道，“把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给你嫂子拿些，大人好说，孩子不扛饿......”

陆鸢胸中一阵怒气翻涌！

赵金花就是摸清了自家的软肋，这才敢一再拿捏！

但这事儿她绝不会妥协！

目光落在赵金花母子那得意洋洋的脸上，陆鸢忽然眸光一动，计上心来！

“娘，就是些土豆青菜，分给她们，咱们吃什么......”

陆鸢满脸委屈，在王冬云的推动下，才不情不愿地往屋中走去。

“你哄谁呢！”周铁蛋忽然扯子嗓子喊了一声。

“娘，你可别信她，外头筐子里都有肉和果子，屋里肯定还有更好的！”

一听这话，陆鸢忽然加快脚步。

赵金花两眼放光，赶忙追着陆鸢也冲进屋里，生怕慢了一步，好东西就被她藏起来了。

进了屋，果然看见陆鸢猫着腰，将什么东西放到炉灶后面！

“你藏什么！”

赵金花一个箭步上前，一把将瘦弱的陆鸢拎出来，撅着肥胖身躯就要往灶台后面钻，一番摸索，果然摸出几包东西！

“好哇！你个黑心自私的玩意，还是让我发现了吧？”赵金花得意地将那几包东西，炫耀似地在陆鸢面前扬了扬。

“这个你不能拿走！”

陆鸢满脸惊慌，眼中甚是焦急，赵金花心中越发肯定，这几包一定是什么值钱东西！

“娘都说分给我们了，你又算个什么玩意，凭啥不让我拿！”赵金花提着东西，便要离开，目光还不忘四处搜寻，生怕错过了别的好东西。

“还给我！”陆鸢脱兔一般追上去，伸手就抓住赵金花的衣袖，想要把东西抢回来。

陆鸢看着瘦，却不弱，赵金花愣是拼尽力气，也没能甩脱她。

二人一番剧烈的动静，又引来了院中的看客。

眼见人都涌进屋里，陆鸢眸色一沉，手中下力一扯！

嘶啦！

那几个纸包应声扯烂，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！

众人一看——这，不是药么？

赵金花也傻了眼！不过几包药，这丫头至于疯了似地跟自己动手么？

趁着众人的目光落在药上，陆鸢悄悄在没有好的脚踝上踢了一脚，剧痛让她立刻红了眼眶。“各位大娘婶子，没有这么欺负人的！”

陆鸢噙着泪，脸上隐忍的委屈令人心疼。

“昨夜周大富喝了酒，突然跑到我家打人，你们瞧瞧，把我们娘俩打成什么样子！”

陆鸢将婆婆袖子撸起，手腕青紫还未散去，又提起自己的裤脚，脚踝的伤势十分明显。

屋里看热闹的都是些妇人，她们看着娘俩的伤处，只觉得触目惊心，纷纷摇头皱眉。

赵金花没想到反转了这么一出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，指着陆鸢结结巴巴，“你、你......”

可陆鸢看也不看她，眼中晶莹泪珠掉落，哽咽着又开了口。

“我男人那个病弱身子，不必我说，婶子们也是知道的，不被他爹打死就不错了，哪还有还手的份？”

“从昨夜被他爹打得吐血，到现在都起不来床......”

陆鸢还没说完，便将脸埋在婆婆怀中，泣不成声。

若不是亲眼所见，赵金花无论如何都不相信，有人扯起谎来跟真的一样！

陆鸢这死丫头不去镇上戏班子唱戏，真是屈才了！

“你放屁！”

赵金花急得蹿起来，指着陆鸢就要骂开，却听见门边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