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偏用这样一双眸子装尽世间冷冽，明明盛夏时节，我却被冻的浑身发颤。

冰做的瞳孔映出我泫然欲泣又故作坚强的一张脸，可怜兮兮的，像只落入猎人囚笼的小狐狸。

他的目光陡然畏缩了一下，有些无奈的叹口气，放开了我，背过身去，给我一个拭泪的空档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重新开口，『你也看到了凌越眼上的伤，那是为了……』

他没有说下去。

我无法领会他的深意，只能默不作声。

『其实，身上更多……』

『有时，我也会想，这么做到底值不值？可想破脑袋也得不到一个结果，后来有一天我忽然明白了，得不到不是因为不存在，而是因为答案根本就不在我们这儿？』

他再次朝我转过身，带一个笑，丢了魂般，戚戚然的。

我像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，徒劳展翅，可总也飞不出。

他的目光浓密如暗夜，势要得一个回复才肯放晴。

他在等，透出一股子誓死方休的执拗。

可我心里除了酸楚，别无其他。

我他妈的也想不明白！？

为什么所有事物一夕间忽的全变了模样。

素来欢喜一身白裳的玩伴，豁了半条命也要在擂台上搏出个武状元功名，赢个羽林卫首领的名头。

方寸擂台上，他绽一个带血的笑，心满意足的仿佛赢了全世界，朝我看来时夹杂的分明是疯子才有的痴狂。

我被他吓到了，也疑惑于，如此功名赢来干嘛？光耀门楣吗？可他爹爹对他向来苛责多过褒奖。

至于穆凌越……

半条命换来一场佳人在侧，相伴余生，于他而言，或许还算称心。

我摇摇头，试图甩掉这些时刻打算拿去我半条命的东西。

我还是个未到笄的少女，我该想的只应是些好吃的，好玩的。

我有爱我的爹娘，我有大周皇朝最尊崇无上的地位。

我该做任何事，却不包括呆呆站在此地，任一个疯过了头的人，重新把我扯进一场好不容易醒来的噩梦。

『我……我要……走了，夫……夫……夫子在叫我』

我的嘴唇抖得一句话都无法流利说出，手脚重逾千斤。

万幸崔明哲放过了我，他没有阻拦，没阻拦便是给我了天大的便宜。

我原谅他了，原谅他捅破一个我从未预想过的脆弱窗纸。

原谅他让一个本就四处漏风的陋室再次浴雪。

马车在京郊的土路上咕噜噜行进，我手里攥着一张简陋信笺。

字体称得上娟秀，是苏清浅托人送来的。

实际上她也曾将信送到公主府，一概被门房丢进臭水沟，怕污了『公主娘娘』视听。

我娘从不在我面前说一句外人坏话，全由着我的性子去胡闹，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痛恨那些曾伤到我的人。

信上言辞说的悲切，是一个垂死之人最后的一点乞求。

容不得我拒绝，我只能屏退所有人，离了荀夫子府邸就朝这儿赶。

天色彻底黑下来时，马车终于在信上说的那处破庙前停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