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
这一夜，慕沧蜷缩在门后的哺乳小沙发上，睡得并不安稳，梦里的情形光怪陆离，她在各种刁钻可怖的绝境里，一次又一次死去。

睁眼时，已经是一身虚汗，看见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六点整。

儿子萧哉蜷缩在小小的婴儿床里，身上盖着一件长衫，睡得香甜，小脸红扑扑。

慕沧找出储物柜里的小罐装奶粉，用一次性纸杯，凭手感兑了杯，一饮而尽。

还行，不甜不淡。

她又照着这个比例给儿子兑上两杯。

萧哉自小跟着她辗转多地，不认床，典型的随遇而安的性子。

被妈妈叫醒后，他也没有哭闹，揉揉眼睛，看清四周环境后，就着妈妈的手，开始咕咚咕咚喝着奶。

喝完两杯奶，又去小马桶嘘嘘，再之后是洗漱，一切都照着家里的节奏，有条不紊，好似生活依旧如往常那般风平浪静。

慕沧扯出婴儿床里的小被单，裹着还在打哈欠的儿子，一把兜进怀里。

被单自肩颈后交叉，绕到后腰，再打上一个活结。

这一招是她上回去薇城，忘记拿背带，跟一个少数民族的阿嫂学来的抱娃法子。

萧哉觉得被妈妈这么用被单兜在怀中，很舒服，很有安全感，十分开心地形容道：“袋鼠妈妈，袋鼠妈妈。”

“袋鼠宝宝，嘘！”慕沧在萧哉的鼻子上点了点，“妈妈开到最小音量。”

萧哉了然地点点头，捂住嘴巴，大眼睛扑闪扑闪，不再发出声音。

慕沧单手拎着断线钳，将母婴室的门拉开一条缝，先是侧耳听声，再是探出半个头，往外看了看。

门外的走廊通往商场的男、女洗手间，设计得曲折幽深，在昏暗的光线下，安安静静，好似没什么异常。

她兜着儿子，走出房间，静悄悄往走廊外走去。

要下楼，无非是手扶梯、直梯、步行楼梯三种。

昨天遇见的那位戴金丝边眼镜的男士，就是选择走消防通道的步行梯，也不知他们到家没。

另外手扶梯的话，倒是正常运行中，不过这商场的手扶梯非常陡，一旦途中被拦截，她将进退两难。

她一早就琢磨好的退路是去观光直梯，也就是对面那组透明的玻璃直梯！

此刻才六点一刻，周围既没有幸存者，也没有丧尸。

慕沧兜着儿子，小碎步倒腾得非常快，稳稳冲向对面的玻璃直梯，摁下按钮。

玻璃直梯从负二楼的地下停车场升上来。

她举着断线钳，站在门口，一边深呼吸，一边做好攻击姿势。

如果里面有一群丧尸，她就扭身跑，如果里面只有一两个丧尸，她就准备搏一搏。

电梯缓缓上升，远远的，她就发现不对劲。

原本四周透明的玻璃直梯，被人涂了什么，变得很昏暗，完全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丧尸。

她的手心开始冒汗，脚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

叮咚——

电梯到达，两扇原本应该透亮的玻璃门满是血污，涂得满满当当，严严实实。

门打开，一瞬间，血腥味扑面而来，冲得她直犯呕，但离奇的是，里面空无一人。

这些血迹是被人为涂抹在电梯里的，涂抹得非常均匀，好些地方还能看出掌纹和指纹。

慕沧呆呆立着门口，直到电梯门又开始关闭，她才反应过来，一个箭步冲进去。

按键的地方倒是没有被涂抹，好似对方只涂抹了能透光的部分，而且也不全是血，有些地方用的是地下停车场划线的那种不透光的白色油漆。

慕沧原本的打算是走地下停车场，她的手指在按键盘上悬停两秒后，选择了一楼。

这电梯便是从地下停车场升上来的，这些刻意涂抹的污迹，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丧尸干的。

她抬头，看着电梯天花板上一丝不透的涂抹痕迹，心知对方这么大费周章，定然是有特殊意义。

若那人没死，那这电梯一动，兴许已经知道待会有人要下来。

也不知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。

如果是坏人，会不会拿她和儿子做诱饵，引诱丧尸。

不敢深想，总之，她一个柔弱女子，这防人之心不可无。

电梯里面昏暗一片，慕沧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况，心里擂鼓一样，忐忑不安。

叮咚——

刚一停稳，慕沧就听到有呼哧呼哧的声音。她抱着孩子侧身一跃，躲在操作盘的一侧。

满是干涸血污的玻璃门向两侧打开，外面正巧，佝偻这一对丧尸姐妹。

这两人和天台的清洁工阿姨一样，身上并没有外伤，同色系的连衣裙穿戴整整齐齐，只是脊椎骨像是软化了似的，身子弓成虾米状。

被电梯的声音惊醒，两姐妹抬起头来，青灰色的一张死人脸，眼球漆黑凸起，没有眼白，一眨不眨，嘴唇毫无血色。

她俩身上很干净，没有血迹，倒像是没开过荤的。

慕沧轻捂着儿子口鼻，自己也屏住呼吸。

姐妹花丧尸的角度，并不能看见电梯里的慕沧和萧哉。

就在电梯门要关上时，这俩突然往里探进来一步，随即电梯门再次打开！

也就是在她们探进来的一瞬间，两颗漂亮的美人头，就跟软骨生物似的，脑袋生生扭转一百八十度，四目相对，征征地望着慕沧所在的角落。

她甚至听见了她们喉咙里呼嗬呼嗬，开始磨牙的声音。

慕沧身子一拧，像泥鳅似的从她俩所站的空隙中挤了出去，而后便是再一次的百米冲刺！

她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，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人把电梯涂抹成那个鬼样子了。

后面的丧尸姐妹穷追不舍，高跟鞋钉在地上，咔吧咔吧响，就跟敲锣似的，虽然速度远没有穿运动鞋的慕沧快，但这俩的高跟鞋声音却将商场附近的丧尸都惊醒了过来。

慕沧看见熟悉的一幕发生，有猴急的丧尸，直接从五楼、四楼、三楼、二楼的各个角落，以各种姿势和角度，朝她所在的一楼跳下来，轻则摔断腿，爬着往她这里堵；重则，位置没找好，直接身首分离的也有。

慕沧视线一扫，瞄准最近的电玩城，冲了进去！

刚反锁上门，就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丧尸朝着她扑来，嘴里的血腥味，熏得她提起断线钳就是重重的一砸！

这一砸力道不小，将那戴帽丧尸的脑袋都砸凹下去一块，但他并不觉得疼，脏兮兮的手又朝着慕沧怀里的萧哉抓去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