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

萧哉把湿哒哒的毛巾，轻轻搭在妈妈的额头上，想了想，又将妈妈身上的短袖T恤，往上撸到勃颈处。

“妈妈，凉快吗？”

他觉得这样，妈妈就不会那么热。

“妈妈，你乖乖睡觉。”

他小手掬起一捧水，在妈妈白花花的肚皮上抹了抹，确定很凉爽后，这才放心去赶大灰狼。

萧哉一手举着火炬玩具，一手举着敲钉子的橡胶锤，雄赳赳往门口跑去。

入户大门已经往内凹起西瓜那么大的鼓包。

玄关上的装饰品，因为震动，掉落一地在地毯上。

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具气势，小小人儿，一脚踢飞一盏水晶王冠！

王冠击在门框下沿，发出清脆一声响后，碎成好几块。

砸门的声音忽地一下就停住了。

萧哉推着餐椅到门后，刚爬上椅子想从猫眼往外看，就听见门外人问道：“是......崽崽吗？”

那声音很清澈，很陌生，不是爸爸的声音。

“你是谁？”

他透过猫眼望出去，外面黑漆漆一片，什么都看不见。

门外的人沉默着，许久没有答话。

萧哉又问：“你是大灰狼吗？”

透过猫眼，他看见门外好似亮堂了一些，有莹白的光芒突然出现，光芒中，一个很高很高，穿着打篮球的那种红色背心的大哥哥站在门外。

大哥哥正看着猫眼，好像能透过猫眼，看见他一样。

萧哉看见他嘴角微微弯起，像是在笑，但是他眉头像妈妈那样，拧成个小疙瘩，看起来，很不高兴。

这人，很奇怪。

萧哉正准备开口，再问一次时，就听见他说：“你好，我叫司眠。”

司眠？

萧哉摇摇头，他没听过这名字，也没见过他。

不过，他是个正常的人，不是怪物，也不是大灰狼。

萧哉松口气，“你真的不是大灰狼吗？我妈妈说过，不能开门！你走开吧！”

司眠也不指望能跟一个孩子自证他是不是大灰狼的问题，他问：“你妈妈呢？”

萧哉摇头。

猫眼外的司眠自然是看不见他摇头，只接着问：“家里的水是不是断了？”

萧哉点点头。

司眠没有听到任何回复，继续说道：“是我将阀门关掉的。这个片区的水源已经污染了，不能再食用，轻则上吐下泻，重则细菌感染，出现昏厥症状。”

萧哉听不太懂他的话，但是觉得这话很厉害，他赶紧说道：“妈妈叫不醒，一直不醒。”

司眠一听，顿时急切起来，“开门。”

萧哉再次摇头，“可是......妈妈说不管是谁，都不能开门。”

司眠手里的大铁锤，在阴影中掂了掂，他问：“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？有没有肚子痛，腹泻或者呕吐？”

“肚肚痛，崽崽肚肚痛，妈妈很热很热。”萧哉觉得这个奇怪的陌生哥哥很厉害，于是问道：“你是医生吗？”

司眠一愣，点点头，从旁边的背包里扯出一件白大褂披在身上，“我是医生。”

医科大还没毕业的准实习医生吧~

“大灰狼不能进，医生可以进。”

萧哉跳下餐椅，咔擦一声，拉开被砸得快要变形的大门。

这是他第一次和司眠见面的场景，小小的人，仰着头才能看见隐匿在昏暗光线中的大哥哥。

他身上穿着染血的白大褂，脚边放着巨大的一只背包，手里提着巨大的一柄铁锤。

他看起来，确实不像想象中的大灰狼，他更像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。

“妈妈说，外面的防火门不能关闭。”

萧哉偏过脑袋，从光芒的缝隙中，看见电梯厅的防火门被加了一道锁，门上很多很多血，就像天桥下的涂鸦墙一样。

司眠跨进房间，一把将砸变形的入户门关上，反锁。

他将背包里的医药箱扯出来，又一脚将背包踢到玄关角落，将大铁锤立在门锁把手下后，这才提着医药箱往卧室的方向走去。

屋里光线昏暗，连家具摆设都看不清，但他对户型的格局，却非常熟悉。

司眠倒腾着小短腿迅速跟上去，却见那大哥哥径直走向主卧。

他赶紧拍拍书房的门，“妈妈在书房。”

他推开书房后，举着火炬玩具往里照，只一眼，司眠就别过头去，很是尴尬地轻咳一声，抬手挡住不自觉的眼角余光，说道：“谁脱的衣服？”

慕沧此刻就像是一条被晾晒的咸鱼，赤着脚，穿着刚到大腿根的家居短裤，一双纤细匀称的长腿沾着水珠湿漉漉，白色的基础款短袖T恤，被儿子撸到胸口以上的位置，展示出她白皙平坦的紧致小腹，曼妙腰身。

萧哉见大哥哥呆立在门口，一副被雷劈的样子，问道：“怎么了吗？医生哥哥。”

“叫我叔叔。”司眠深吸一口气，背着身，指指书房里，“去，把你妈妈的衣服拉下来。”

萧哉有些不解，嘴里嘟囔着，但小短腿还是往书房走去，“会很热哦，我妈妈特别热。”

他走到妈妈身边，小手摸摸妈妈袒露在外的肌肤，好像冰冰凉了，觉得医生果然是医生，只一眼就知道妈妈会冷。

他赶紧将妈妈的衣服拉下来，盖住肚脐眼的位置，又扯过一旁的瑜伽垫，盖在妈妈双腿上。

司眠回头，看见被瑜伽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，很是无奈，“大可不必如此。”

裹尸都没裹这么严实的。

他掀开瑜伽垫，先是伸手探了探慕沧的额温，又从医药箱里拿出体温计，放入她腋下。

萧哉乖乖坐在旁边观看，见状也提醒道：“妈妈有额温枪，就是这样，哔一下的，很快。”

比划一个手势后，他又急吼吼地举着火炬玩具，去主卧找妈妈的额温枪了。

书房里再度陷入黑暗。

司眠没有拿出兜里的手电筒，他就隐匿在黑暗中，跪坐在慕沧跟前，极度克制着内心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，他在压抑，他在收敛，他突然好生庆幸，世界末日到了呢。

萧哉又举着火炬玩具回来时，发现大哥哥像蹲石狮子一样，跪在他妈妈面前，低垂着头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他把额温枪递过去，还有一个小小的医药箱，“这是妈妈买的药，不认字，你看。”

司眠接过额温枪，测试一下，与他带来的温度计相差不大，37.4℃，还有一些低烧，“药我带过来了，但家里的水不能用，我出门一趟，找点儿干净水，服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