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
慕沧再一次醒来时，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。

她耳边萦绕着许许多多婉转的鸟鸣，还有此起彼伏的虫鸣；鼻息间，满是淡淡的花香，以及湿润的青草气。

没有汽车的轰鸣声，没有城市的建筑声，没有清晨的吆喝，没有广场舞的音乐......

整个世界，宁静，平和，清新，却变得陌生，变得寂寞。

她微微侧身，探出手去，将主卧的窗帘拉开一条缝——玻璃外的丧尸大叔已经不见了，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锁扣。

借着窗帘缝的阳光，她看见儿子缩成小小一团，就趴睡在她左侧。

慕沧不忍叫醒睡得这么香甜的小朋友，只轻轻拍拍他的小肉屁屁，小家伙哼唧一声，翻了个身，露出白嫩嫩的肚皮，上面还方方正正贴着丁桂儿脐贴。

一个擦屁屁都喊妈妈的小朋友，可没有撕开丁桂儿脐贴，自己整整齐齐贴上去的能耐。

她的思绪渐渐回笼，想起因为肚子疼，在书房里昏厥过去的事情。

打量起熟悉的主卧，慕沧有些毛骨悚然，她不觉得痛昏过去的自己，能梦游着回到主卧的床上。

所以，是有人抱她上的床。

慕沧伸手摸向床底，惯常放西瓜刀的位置空空如也！

她这才想起西瓜刀向来随身携带，最后一次入手，是在书房的时候，正郁闷，眼角余光却扫到床头柜上，有把西瓜刀。

锃光瓦亮，刀尖还有几处缺口，正是她在电玩城捡到的那把西瓜刀。

她谨慎地拿起西瓜刀，发现卷刃的刀身已经被重新打磨过，既光滑，又锋利。

是谁？

慕沧提起西瓜刀，轻轻拉开主卧的门，又将门关好，这才朝着客厅走去。

客厅此刻亮着光，淡淡的黄色暖光，却比烛火要明亮得多。

她才走出去两步，就听见客厅有人问：“姐姐睡醒了？”

是很清脆的男声，听着很阳光，年纪不大。

慕沧微微讶异，握着刀的手，松了松，没再青筋暴起。

她大步走进客厅，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，正盘腿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，手里拿着一些小零件，似乎在组装什么。

慕沧又走近两步，提刀在茶几对面坐下。

她开始仔仔细细打量起这陌生的大男孩来。

而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后，扬起脸来，大大方方让她看。

英气的眉，修剪得很精致，是个比较讲究的男孩；眼睛很大，很深邃，双眼皮褶皱在眼尾上挑，显得眼神有些邪气；但是鼻高唇正，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上还有一处小小的梨涡，看起来又稚气未脱。

他穿着一件篮球背心，手臂长长的，精瘦精瘦，却有结实的肌肉线条。

嗯，是个喜欢运动的男孩子。

“你谁啊？”

慕沧开门见山，问出的第一句话，与儿子萧哉一模一样。

司眠噗呲一声笑，单手撑腮，趴在茶几的这一端，眨眨眼，又将一旁的太阳能小灯往他们之间推了推，“姐姐，你再看看，我眼熟不眼熟？”

慕沧也单手撑腮，隔着那盏小太阳能灯，又凑近一些。

司眠见她突然凑近，身体僵住，鼻息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气，喉结微微滚动。

“啪！”

慕沧一拍茶几，把正心猿意马的司眠吓得一哆嗦，以为他阴暗的小心思被发现了，正想着用什么手段时，听见对面传来一句——

“哎，我这破脑袋，真的想不起了。你有没有听过，一孕傻三年，我这，可能还差半年才能恢复以往的聪明伶俐。”

慕沧叹气，实在是想不起，按理说颜值这么巅峰的大男孩，她不应该毫无印象啊。

司眠浅浅一笑，荡开一个很好看的梨涡，他说：“姐姐不记得我，也很正常。”

他的眼神很是失落，看得慕沧心里一颤，竟有些良知过不去，绞尽脑汁地想了想，这难道是哪家亲戚的小孩？

她小心翼翼问：“要不，你给个提示？”

司眠坐正身体，神色有些伤感，“五年前，元安七中，三死十一伤的校园霸凌案件，姐姐还记得吗？”

元安七中！

慕沧的瞳孔瞬间瞪大！

元安七中，那个早已沦为废墟的学校，她记得，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。

那是她大学毕业后，在电视台实习经历的第一则社会新闻，也是她短暂职业生涯中，印象最深刻，最可怖，三观冲击最大的恶性事件。

无论是管理不当的校方，还是欺凌为恶的学生团体，该抓的抓，该判的判。

这事，以血腥场面开启，也以血腥场面结束。

她记得在那场群殴中，无论是施暴者，还是受害者，都得到了应有的处理，学校也被查封。

但眼前这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，却很陌生，至少，没有参与到那些械斗之中，不然，暗地里追踪到第一手资料的她，不会不记得。

那时，初入职场，带着新闻人的道德憧憬，她还是个满腔热血的愣头青，因为这事闹得大，若非萧致插手扫尾，她可能都被投江了。

慕沧问：“你是元安七中的学生？”

司眠点点头，“五年前，是。”

慕沧有些恍然，又道：“你看着不大啊，五年前，你高几？”

司眠很乖巧地笑笑，“高一。”

慕沧惊讶，元安七中事件发生是在十一月，也就是秋季入学后不久，不禁感慨道：“高一新生啊，那你运气不错，刚入虎穴就避开风头了。”

司眠点点头，嘴角漾起浅浅的梨涡，笑而不语。

慕沧似乎也陷入到对元安七中的回忆里，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，她甩甩头，转移话题，问：“那你现在念大学了吧？大二？”

司眠又是乖乖巧巧地点头，“就在旁边的医科大就读。还得多谢姐姐的正义发言，我们才有逐光的机会。”

慕沧抓抓脑袋，不好意思地憨笑两声，又有些好奇不解，“我那时候，只是个跟着电视台老师们跑的小跟班，事件的深度报道我并没有资格跟下去，所以你......”

“姐姐不用去回想我的存在，我讲这些，只是......”司眠话音一顿，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，他转而另起话题，“姐姐不好奇我怎么寻到这里的？”

说着，他从茶几下拿出一瓶矿泉水，拧开，递给慕沧，还有一些药。

这些药都装在一个小格子中，并没有外包装，看不出是什么药。

慕沧神色犹豫，她看向玄关处的入户门，上面有很明显的凹陷痕迹。

隔壁区的医科大么，五公里左右，开车都得绕二十分钟，这小子......

“妈妈！”

萧哉突然的一声惨叫，吓得还在沉思中的慕沧，一个弹跳，整个人连滚带爬朝着主卧飞奔过去，司眠紧随其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