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氏顿时噎住，找不到有力的话反驳。

“总，总要给他们改过的机会吧，你如今这样未免也太狠心了……”

盛秋霜淡淡瞥了李氏一眼，其中意味很深。

“唉，我知道您从前没有经历过，定然不会明白，大家族里是最容不得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的，今日我若轻轻放过，来日他们蹬鼻子上脸起来，怕是连自己原是什么东西都忘了！”

李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。

她直觉盛秋霜话中有话，却又抓不住她话里的错处。

那些话更是影射了她作为一个乡下妇人，见识实在有限。

她怎么敢！

李氏倾尽所有培养了宁知时，又顶着对柳家背信弃义的压力让他娶了盛秋霜。

她本就觉着自己应该翻身，而且终于是翻了身的。

盛秋霜进了门也对她十分尊敬，更加让她飘飘然。

如今盛秋霜却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，戳破她寒门小户的出身，顿时让李氏有些气短，又有些恼怒。

“哪有你说得那般严重？他们做的不好，你多教教便是了，何必……何必这般不留情面？”

盛秋霜却转头对着方妈妈一身叹息。

“你看，我原就是怕老太太有些心善过头，这才来做这个恶人，没想到……罢了，只要小叔和小姑能有个好姻缘，我背上些骂名又算什么？”

方妈妈十分配合地跟着叹了口气。

“做大娘子，本就是一件需要担得住毁誉的事，您只管做您认为对的就好，剩下的自有人评说。”

“这，你……”

李氏看看这个，又看看那个。

知道她们在议论自己，可她却根本无处反驳。

还有，这和远哥儿、如姐儿的姻缘有什么关系？

盛秋霜好心解释：“小叔和小姑都到了说亲的年纪，这婚事自当提上议程，咱们宁府虽家世单薄，但若是府上规矩严，家风正，姑娘哥儿出去，让人一看就知道家教好，整个大荣朝三省六部多少官吏，还怕不能寻一门体面的亲事？”

李氏顿时眼前一亮，“这是正理！这是正理！”

盛秋霜浅浅一笑。

“我这两日之所以约束银钱开销，整顿底下伺候的人，做的便是细水长流的长久打算……唉，只怕小姑是不能理解我的苦心的……”

宁宛如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。

“你哪有那么好心？什么立规矩？什么细水长流？我看你就是给自己的吝啬自私找借口！”

别的她不管，她的银子凭什么要克扣！

“你别光话说得好听，俗话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，你连几个银子都舍不得给，还指望你给我找好亲事？谁信！”

往常这种时候，李氏都会假意训斥宁宛如一番，盛秋霜也只当她小孩子叛逆，从不跟她计较。

这一次，李氏还没有动，盛秋霜便直接下了令。

“给我掌嘴！”

方妈妈当即往前两步，对着宁宛如就一巴掌拍了过去。

盛秋霜冷冷一笑。

“这就是你对长嫂的态度？看来小姑从前跟着教习师傅学规矩都学到了狗肚子里！明日我便让人请一个女教习回来，再好好教教你规矩！”

“你逞什么威风？有什么了不起的！”

宁宛如摸着被扇得生疼的脸颊，气得当场就要扑过来。

周十三当即上前一步，拎小鸡一样拎着宁宛如的后领便提了起来。

宁宛如吓得扑腾着手脚大声尖叫。

李氏拍着大腿就要去救，却被盛秋霜一把拉住。

“老太太若是只知道心痛，不如等女教习请回来了，也跟着学学，免得如姐儿将来嫁得越好，闯出的祸事也越大，连累官人被御史参一本齐家不严，那前程可就到头了！”

李氏被吓得脸色刷白，见宁宛如被周十三提着都还不老实，急得朝她兜头便打了过去。

“够了！看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！”

短短两天，宁宛如就挨了两次亲娘的打。

她满脸的不敢置信，指着李氏嘶吼。

“我说什么了你就打我？她那般不给你面子，你怎么不去教训她？”

李氏面色难看地盯着撒泼的宁宛如，觉得盛秋霜说得很有道理。

这个女儿是该好好教教了。

否则就算真给她谋得了好亲事，也不仅不能成为时哥儿的助力，还会给全家带来灾祸。

“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？我是你娘，想打你还不就打了，你还敢忤逆不成？”

宁宛如本就是个顺毛驴的性子，宁家人又是向来对她哄着纵着的，何曾受过这般严厉的斥责？

在她拼命挣扎之下，周十三只好放了手。

宁宛如也顾不上他，直往李氏身前扑过去，双手并用拍打着李氏。

“你凭什么说我丢人？你就是偏心，你那媳妇你不敢给她立规矩，就知道磋磨我！”

“爹啊，你睁开眼看看啊！我从小就没见过你，若是你还在，还能让我这么被人欺负吗？呜呜呜……”

说着便如同从前在乡下一般，直接躺到地上打起了滚。

盛秋霜从前见过庄子上那些不分黑白宠孩子的人。

孩子摔倒了，教他们怪地不平。

孩子磕着了，教他们怪东西没长眼睛。

孩子要什么，就哄着给什么，若是给不了，便怪那东西不肯长腿自己跑过来。

原也不是金尊玉贵的出身，偏生宠出了龙子凤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。

稍有不顺，便往旁人身上招呼，往地上打滚。

宁宛如大概也是这么长大的，这才养成了如今这副一不顺眼就全怪别人的性子。

她虽然从前也要帮着李氏做活，但李氏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女儿，舍不得真让她受累。

盛秋霜嫁进来的时候就见过，宁宛如手上半个茧子都没有。

但宁宛如却觉得，宁知时有今天，一半都是她的功劳。

面对盛秋霜，她不是婆母，胜似婆母。

可以说前世盛秋霜的诸多不幸之中，都有宁宛如挑唆的影子。

只要她有不顺心，错的全都是别人，全世界都对不起她，全世界都该给她赔罪。

前世盛秋霜还有耐心对宁宛如细心教导，循循善诱。

这一世么？

宁宛如若是被人捅了，她还得上去补一刀才好。

盛秋霜平静地看着宁宛如在地上撒泼打滚，朝婆子使了个眼色。

“愣着做什么？还不赶紧帮着老太太把人弄回去？”

两个婆子慌慌张张走过去，宁宛如见状，扑腾得更厉害。

婆子们吃了她几记捶打，只得像扑狗一样，一拥而上将她扑住按了手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