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

沈云香去年高中毕业，因为体弱多病，身子一直没好过，所以就一直耽搁到了今年也没走成。

现在她身体好了，居委会的人就来了。

“下个月十号咱们西甫市刚好有一批年轻人要下乡，先前你一直病着我们就没来打扰，现在你的病好了，得赶快报名才行，晚了，就要赶下下个月了。”

沈云香不想去乡下，她想留在城里，可要想进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，不但要有关系，还得有厂有单位要你才行。

你就算是千金小姐，进不了厂，该下乡也一样得下乡！

“我家阿香前几天才被人给打的内出血，脾胀破裂，大夫说得养好长时间，下个月怕是不能。”

王桂英一脸为难的说“你们要不再通融一段时间，让她把伤给养好？”

对方说：“现在这批人去的都是南方，条件算不错的了，等下下个月可能就要去北方大荒山，那里一到冬天就冰天雪地的，你闺女这身子骨就更受不了了，你得抓紧时间。”

王桂英闻言皱起了眉，她看向自己的女儿，此时既想她赶快好，又不想她好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
居委会的人留下一句话就走了，让下个月一定去报道。

王桂英虽然心疼自己的女儿，可别人都是这样安排，她也没有能力送沈云香进厂，也只能答应尽快去报名。

等人走后，她就开始替沈云香准备下乡的东西。

“妈，你先别忙着收拾，我不想下乡当知青。”

“妈也不想你去，可这是没办法的去，不能再拖啦，再拖他们说不定就要来硬的，人家......也都是这么过的！”

王桂英说着自己眼圈先红了，扭过头抹泪，沈云香这一去，他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了，乡下的日子她也不是没过过，要多苦就有多苦，她也不想自己的女儿遭这个罪。

沈云香打生下来就体弱多病，病情时好时坏，全家人都舍不得她干什么重活，现在要去乡下，王桂英怎么能不心疼。

“妈，其实未必没有办法，爸走了，他的工位不是还空着吗，郑厂长说了，这工位有我们家一份儿。”

王桂英睁大眼睛看着沈云香：“你先干啥，你想进你爸那厂，那可是男人才能干的活，你进去能干啥？”

“妈，你糊涂了！”

沈云香说：“厂里不是有女职工么，她们能干我为什么不能干，既然有工位，这工位在哪不是都一样，我也未必非要接替我爸的班。”

“对呀，我怎么没想到！”

王桂英茅塞顿开，“我现在就去找领导说去，你弟弟还小，这职位不如给你，也省的叫别人占了去。”

王桂英说着就往外走，还未到门口，门外有个人影先闪了进来拦住了王桂英的去路，“王嫂子，这是去哪？”

“秀春，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？”

“不光是我，有福也来了！”

马秀春朝身后招了招手，见后面没反应就回头看去，发现人没跟上来，就朝门外喊了一声：“姜有福，你站在门外干啥，到门口了还不进来，你难道还让我替你开这个口。”

话音落下，一个穿着蓝色工装，身材不是很高，留着平头的男人慢吞吞的走了进来，进来之后头一直低着，两只手扣在身前，扭扭捏捏，半晌才木讷的抬起头喊了一声。

“师......娘！”

姜有福是沈建国第一个带出来的徒弟，所以管王桂英叫师娘。

两人这模样，王桂英有些摸不着他们的来意，便请两人屋里做，叫沈云香给他们倒茶。

“不用忙活，我们就不做了，我们这次来是有事儿跟你说。”

马秀春斜了一眼姜有福，见姜有福没反应就咳嗽两声，“你倒是说啊，一个大男人跟个娘们似的墨迹，你要是不说，我可说了。”

姜有福没有给马秀春好脸色，“你要说你说，反正这话我是说不出口，这算啥事儿嘛，我做不出来。”

“你们有什么话直说就是！”

王桂英看这情形，心里猜想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儿，姜有福怕老婆的事儿王桂英以前听沈建国说起过，只是不知道两口子这次为啥来了。

马秀春见自家男人不中用，指望不上，丢了个白眼，自己张口，未语先笑，“他不说我说，大嫂，是这样的，大哥去世之后他的位置就由我家有福代替了，算是升职了。”

“哦，那恭喜了！”王桂英强颜欢笑。

马秀春显然不是为了显摆来的，听她继续往下说：“是这样的，你也知道我们家啥情况，我们一家老小七八口人挤在十几平米的屋子里，每天出个门都踩脚，这工人宿舍是根据工人的等级来分配的，现在我们家有福也是高级技工了，这房子......”

话说到这里，王桂英算是听明白了对方的来意，“你们是想让我们搬出去，把房子让给你们？”

“对......”

咳咳~

姜有福心里不落忍，咳了两声，让马秀春闭嘴。

马秀春此时哪里管得了这些，既然开口了，就要把话说清楚：“要不说大嫂你人聪明呢，你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般？”

“马秀春，你有完没完了？”

“姜有福，你插什么嘴，让你说的时候你不说，你难道想让我跟你吃一辈子苦？？”

马秀春瞪着眼，唾沫横飞：“就咱们家那么大点地，你爸你妈还要搬过来跟咱们一起住，我都说不让他们来了，你非要让他们来，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啥情况......”

“行了，别说了。”

王桂英打断马秀春，脸上写着不快，嘴上心平气和的说着：“为了这件事让你们两口子吵架不值当，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，不过这也不是说搬就搬的，你得给我们一些时间，等我们找好了住处，立刻搬走，你看怎么样？”

马秀春没想到王桂英答应的这么快，一时有些愣住，干笑一声：“多谢大嫂体谅我们的难处，要不是我这公公婆婆说要来这里养老，我也不会逼你们。”

王桂英摆摆手，人走茶凉的道理她还是懂的，说再多都是白话，让她心里徒增伤心罢了。

“等等，我还没答应呢！”

沈云香听了多时，心里冷笑起来，想当初姜有福初来乍到，日子艰难，沈建国省下自己的口粮帮衬他们，现在沈建国一走，他们就想过河拆桥，把他们给撵出去。

长的不美，想得倒挺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