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霍宴的眼睛十分好看，似凤非凤，眼珠在学堂的光线下，并不完全是黑色的，反而像云知予曾看过的上等的琥珀，显得剔透珍贵。

云知予后知后觉发现两人现在的距离太过靠近，而自己的手还被霍宴裹着，她用力挣了一下，这下挣开了，火烧一样迅速抽回，坐姿端正，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。

“上课前学生的表妹对学生说，今日讲授琴艺课的是贺兰先生，因此看到霍先生到来，学生内心十分意外，就不由得分神了。”

她全然不知现在的自己娇憨可掬，霍宴眼里又带上了浅浅笑意：“是吗？原来如此。我还以为......”

云知予下意识屏住呼吸，等着他继续把话说下去，然而他到这里便止住了。

怎么不再继续说了呢？还以为什么？

云知予定了定神，带着几分惭愧道：“我方才上课确实不该分心，霍先生对不起。待我把琴修好了，手上的伤也养好了，一定将这首《渔樵》多弹几遍给先生听。”

霍宴没说什么，而是低头看了看她的琴。

云知予的琴是得知自己要上女学之后让琼枝去市集上买来的，她手头拮据，暂时还用不起名琴，因此这琴的品质相较他人便差了点，琴弦会突然绷断也情有可原。

霍宴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，道：“这琴粗造滥制，不适合你。”

云知予并不避讳自己眼下的困境，坦言道：“家中遭难，手头拮据，这琴其实最适合眼下的我。”

霍宴闻言抱起那把琴，仔细检查了一番琴弦的断口，神情专注认真。

屋内一时间变得安静下来，云知予攥了攥袖子，心中有些忐忑。

她今日出门本就想找机会寻到那晚上约见的四人之一试探询问，只是没想到霍宴会出现在松岩书院，还当上了她的琴艺课先生。

眼下这学堂内只有他们两个人，是最适合询问试探的时候。

可她又不能让他察觉她什么都不记得了，免得他以为她是那等轻浮孟浪、不负责任的女子。

该怎样开口，才会自然而又不让人觉得突兀呢？

有了！

云知予眼睛一亮，鼓足勇气，她唤了一声：“霍......霍公子。”

霍宴抬起头朝她看来，他没有开口，只是眼里有着询问。

“上元夜......”云知予紧盯着霍宴，语带暧昧地试探，“那夜，我们......”

霍宴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，他愣了愣，随后，在云知予眼中，他那白玉一样的耳朵竟是一点一点变红。

他皮肤本就白皙，又穿着白衣，耳朵变红之后，那抹红蔓延到他的颈脖处，为这位清冷出尘的谪仙染上几分红尘气息。

他深深凝望着云知予，那眼眸里藏着云知予看不懂的情绪，紧紧缠绕着着云知予，让她挣脱不得。

“云姑娘放心，霍某定会为此事负责。”

他清楚的叫出了她的姓氏，这越发证明了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，更证明他知道她的身份。

云知予心头狠狠一震，眼中情不自禁带上了几分错愕。

他这么说，难道，那个晚上她上下其手，又亲又扑的那个人，当真是他？

若是他......

云知予屏住呼吸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同时，又觉得十分合理。美色当前，她想破坏他身上那股子清冷，在他身上留下独属于她的印记也是在理的。

更何况，那晚上两人并没有做到最后，他十分君子的保住了她的清白，这也很符合他的性子。

回想起那夜身上的异样，嘴唇上似乎又传来了丝丝痒意，她飞快地看了他的嘴唇一眼，只觉得耳朵也跟着烧了起来。

霍宴说完方才那句话，也稳了稳气息。他朝云知予道：“这琴就先留在我这里，待下次上课，我再将它还你。”

云知予胡乱点头。确认了对方是他，这让她臊得慌，不敢再与他多待。

“天色不早了，若霍公子没有别的事，我、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
她站起身来，朝他屈膝礼了礼，便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向外走去。还没走得几步，手腕被人紧紧握住，她又被人扯了回去，肩膀撞到了一具躯体。

云知予抬起头来，对上了霍宴的双眸。

两人此时贴得极近，云知予发现他身量很高，她不过只到他肩膀罢了，而他那如松竹一样挺拔俊逸的躯体半点也不瘦弱，方才那一撞，她肩膀现在都还隐隐作痛。

霍宴垂眸看着她，眼眸里似有暗流涌动，让云知予莫名心惊。

“霍、霍公子？”她轻唤了一声，试图挣了挣手腕，但霍宴并没有放开她，而是低下头，往她手腕上缠了什么东西，冰冰凉凉的，激得她轻轻打了个寒颤。

终于被他松开时，云知予抬起方才被他握过的手腕，发现上面多出了一串象牙珠串，看样子，和他颈脖上的那一串十分相似。

“这是象牙罗汉手串，上面刻着梵文，可以驱邪避祸，保你平安无虞，是我这几日特地为你求的，若无特殊缘由，切莫摘下来。”

云知予没想到他拉住自己便是给她送这个，而且......还是特地为她求的？

所以，他这几日没有主动登门来寻，就是因为他去庙里为她求了珠串？

云知予说不出心里萦绕的是什么情绪，她半晌后才寻回自己的声音：“多谢霍公子。”

“霍公子？”他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称呼，眼眸深邃，“你今日与我格外见外。你忘了之前是如何称呼我的？”

云知予内心一惊。

她确实是忘了啊！她怎么记得自己那晚上曾称呼过他什么？

云知予在心内仔细斟酌了一番，试探着唤道：“霍宴哥哥？”

霍宴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，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，又生生克制住，回道：“云妹。”

这个称呼有些过于亲昵了，云知予那晚虽然胆大妄为，但真与人面对面时她胆小如鼠，怂哒哒地避开他的视线：“我真得走了。”

霍宴没有再挽留，朝她轻轻颔首：“路上当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