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姨娘开始嚎啕大哭，他才猛地反应过来，吼道，“漆无霜，你要给小芝赔命！”

漆无霜脸上露出无辜的笑，“真是好笑，心头血是你们要取的，药膳是你们自己熬的，人也是你们自己喂的，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。”

说着，她缓缓踱到了无声息的漆雅芝面前，俯下身，“哎呀，妹妹，姐姐为了救你，连心头血都取了，可你怎么这般福薄，不争气啊。”

“漆无霜，收起你假惺惺的嘴脸，小芝的死绝对和你脱不了干系！”

她叹口气，语气有些无奈，“下次，再这样和我说话，你的舌头就没用了。”

漆敬渊有那么一瞬，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，可当他对上漆无霜淡漠的脸，就知道她没吓自己。

她是真的想要割了自己的舌头。

心里咯噔一声，像是遽然空了一块，等他回过神，耳边传来了漆世初红了眼的咆哮，“来人啊！”

“去请家法，我要亲手打死这个孽女！”

屋外的仆人闻声迅速跑去请，屋里的佩刀侍卫们，已经将漆无霜团团围起来。

漆无霜轻轻勾唇，“就凭你们，也想困住我？”

可她忘了她面对江问浔的护卫队已经发力过一次，而刚放过血没多久的身子骨有多虚弱。

所以，当被按在地上，戒尺即将打在头上时，她整个人都有些懵。

说时迟那时快，屋外传出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，“慢着。”

视线中心的漆无霜猛然抬头，就怔忪起来，“倪……倾……”

雪衣银发，俊美无双似是天山之巅最昳丽的雪莲，衣摆迤逦而下，却片尘不染，抬步朝这走来，像是踩在了所有人的心间，促使他们不自觉停下手中的动作，屏息听令。

“恭迎天师！”

等反应过来，也顾不上对漆无霜动家法了，漆世初带头，屋子里跪了一片。

而所有人心里，都在骇然，不愧是神算天师，未过门的妻子刚死，就算上了门。

而男人的视线微垂，直接和漆无霜对焦，才淡淡地，“是你，杀了我未来的妻子。”

他的语气冰冷如刀，充斥着漠视众生的睥睨，给人一种他永远端立至高点，审判人命亦如审判蝼蚁。

闻声，漆无霜愣在原地。

天师？是了，前世他在来到夜漓国之前，确实曾在南燕国游历。可她怎么从不知晓，他有一个妻子！

所有人，都笃定漆无霜死定了。

连漆无霜一时都有些踌躇，拿不准倪倾会如何对她。

可他不过微微抬眸，话锋瞬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急转，“那她空出的位置，便由你来补。

“这，这怎么行？”

漆世初刚红的眼眶，瞬间绿了，“天师，她怎么配得上……”

倪倾冷冽的视线又重新聚焦在漆无霜身上，怎么也想不通，她面对他，怎么会如此亲近无畏。

初见，就敢大胆到强上他来解毒，若不是将军府的人找上来，她已经死在先一步醒来的他手中了。

而现在，若不是暗中回避的他，从将军府下人的口中，知晓她就是年少成名，却练武走火，史上最快损落的天才废物漆无霜，便一时兴起，一路跟到了这，也已经死在她亲爹的家法中了。

可她怎么就这么笃定，他不会伤害她，更不会杀她呢？

有趣有趣，娶回去好好拷问清楚，再杀，再揭开谜底，岂不更好。

反正，在他漫长寿命里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。

……

因着和凌驾于三国之上的半仙天师倪倾，定下了婚约，漆雅芝的身死和漆世初要家法处死漆无霜的事，便不了了之了。

可她却过得并不舒心。

将军府上下，惯会阳奉阴违。

表面上，敬她是天师未来之妻，下令闲杂人等不得打搅，背地里却忙着操办漆雅芝的丧事，连一日三餐都装作忘了，常常不送。

漆无霜要偷偷休养毒发的后遗症，还要自救新得这幅因着常年虐待，暗疾满身的身体，却连温饱都不能保证，简直过得凄惨无比。

漆无霜靠在破烂的床头，用自己打的井水洗漱之后，又开始治疗这幅因多年饱受虐待，暗伤堆积的破败身体。

可是没有药材，只能自己出门采药。

勉强穿好衣服后，颤颤巍巍出了门，漆无霜就看到门口那个她忍了这么多天的破碗，里面又是下人们敷衍送来勉强不饿死她的窝窝头。

漆无霜弯腰，捏起窝窝头，发现又是馊的，可是肚子却不争气地“咕咕”叫起来。

眨眨酸涩的眼，她怎么也想不通，自己一个南燕倾举国之力，万千宠爱的长公主，怎么重来一世，沦落到这种地步。

更可气的是，倪倾，允诺要娶她的未来夫婿，居然一点也不管她。

忍无可忍，无需再忍，她竭力从草地上摘出几片绿叶，以作飞刀，射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。

原本毫无破绽的灌木丛中，发出一声闷哼，复又归于宁静。

“还躲什么？”

漆无霜冷冷抬眸，视线精准看向灌木左侧的槐树，“想看我，就让你的主人，光明正大来看我。”

“偷窥你们未来的天师之妻，可配不上你们玄天禁卫的名头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