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深秋将顾寒平安送到了别墅，就开着车回执行局去了，首席办公室里还有数不清的文件等着他帮顾寒处理。

偌大的别墅里，平日里只有他一个人住，他不喜欢太过嘈杂的地方，儿时在下城区挣扎活着的那几年，他学会了太多太多。

二楼传来了打碎东西的身影，顾寒顺着楼梯走上了二楼，站在了蓝谛卧室的门前。

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，躲在角落里的蓝谛将手里的东西拼了命的塞在了身后。

这一点点的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顾寒的眼睛，他缓步走了过去，在蓝谛的面前停住了脚步对上了蓝谛有意逃避的蔚蓝色眼眸。

“蓝谛，你在藏什么呢？”

蓝谛往后挪了挪，朝着他摇了摇头。

顾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打碎了的玻璃相框上，碎掉的玻璃上撒着几滴尚未凝固的鲜血，蓝谛的衣服上沾染了些许血渍。

那个相框里的照片是他第一次与远哥见面时拍的合影，那是极为珍视的一张照片，所以他一直将这张照片装在相框里，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。

顾寒不悦地紧锁着眉宇，脸色愈发阴沉下来。

“把你藏着的照片拿出来。”

蓝谛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，他依旧摇了摇头。

“蓝谛，你要是再不将照片拿出来，我就把你送回到底狱去。”

一想起那个黑暗森然的底狱，蓝谛的耳边儿就隐隐响起了那些痛苦的**和嘶声的悲鸣，蔚蓝色的眼睛里透着掩饰不了的恐惧，他颤颤巍巍地伸出还在渗血的手，手中拿着那一张照片。

蓝谛苍白的嘴唇微微打着颤，低声道。

“照片上的是爸爸。”

一颗一颗的黑珍珠从眼眶滚落在地上，那一双楚楚可怜的蔚蓝眼眸中溢满了委屈，就连眼角都泛着微红。

面对着这样的蓝谛，顾寒心中一紧，并没有伸手去夺过照片。

他意识到自己将心中的负面情绪通通发泄到了蓝谛的身上，他蹲下身，想要伸手替他抹去眼泪。

蓝谛一怔，浑身一阵僵硬，颤抖着尽可能不去躲避顾寒的手。

手指抹去了他的眼泪，顾寒的语气缓和下来，释放着安抚信息素安慰他的小人鱼，“蓝谛，对不起。我是不是吓到你了？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。”

蓝谛啜泣着对上那双满是歉意的眼睛，还在滴血的手指揪着白色的睡衣。

顾寒认真地注视着他。

“蓝谛，你想找到你爸爸么？”

“我可以帮你。”

蓝谛蔚蓝色眼瞳骤然一缩，他不敢想象眼前这个人前一秒还冲着自己发脾气，下一秒就跟变个人似的满眼的愧疚，还想要为自己寻找父亲。

他怯怯地发问，“你会帮我找爸爸？”

“我可以帮你。”顾寒信誓旦旦道。

蓝谛敛了眸子，迟疑了一刹，“父亲说过，人类是最狡猾最危险的生物，不值得信任。”

顾寒站起了身，轻笑了一声，拿过了蓝谛手中的照片，“蓝谛，除了相信我，你还有别的选择么？”

他垂了头，避开了顾寒的双眼，他将朱红的嘴唇咬到泛了白。

顾寒看着他，语气冰冷地说着事实。

“你知道方舟城对来自深渊的人是怎么处理的么？”

“关在暗无天日的底狱，囚禁至死。没有阳光，没有新鲜的空气。耳边充斥着无尽痛苦地哭嚎和生不如死地惨叫声。”

“你不是亲身经历过，哭着求我带你走么？”

顾寒突然低下身，不容蓝谛抗拒地将人一把抱起，放在了靠近落地窗的沙发上，盯着他那双蔚蓝的眼眸，“蓝谛，现在的你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了。”

错愕的神情毫不掩饰地表露在这张根本藏不住心思的俏脸上，蓝谛没有进入过人类的世界，但也并不是完全不谙世事。

这里不是无妄海，不是那个可以让他肆意妄为的地方，在那边他是自由自在的人鱼王子，在这里他是一个失去自由的阶下囚。

他没有选择的权力。

见蓝谛渐渐平静下来，顾寒便晓得他已经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，远哥将蓝谛的一颗初心保护地极好，没有让他沾染半分世俗的烟火气。

只可惜命运总是事与愿违。

“我会听话。”

“这样才乖。”顾寒满意地勾了唇角。

他将创可贴缠在了蓝谛受伤的手指上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，转身走出了房间。

空荡荡的卧室里又只剩下蓝谛一个人，他目光怔怔地注视着缠着创可贴的手指，哭过的双眼染上了一抹微红。

他的手指抚过围绕在手腕上的蓝鳞项链，喃喃自语。

“爸爸，等我找到了你，我们就一起回无妄海，我们一起回到珊瑚宫，回到父亲的身边。”

顾寒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，冰箱里剩余的蔬菜不多，他随意的弄了两个菜，又将昨天买的一小块草莓蛋糕取了出来放在了餐桌上。

等顾寒再一次回到卧室的时候，蓝谛背对着他蹲在地上，用手将碎掉的玻璃相框收拾在一张纸巾上。

“蓝谛！你在做什么？”

蹲在地上的蓝谛转过头看了他一眼，战战兢兢道，“我，我打碎的，我收拾。”

顾寒的发问令蓝谛一下子无法集中注意力，碎玻璃渣深深刺入了他的手心，殷红的鲜血从伤口之中沁出。

“嘶……”

察觉到蓝谛的异样，顾寒快步而入，一眼就注意到了蓝谛受伤流血的手。

“你真不让人省心。”

顾寒低低叹了一口气，他扣住了蓝谛细瘦的手腕，取了医疗箱，用消过毒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嵌入手中的玻璃碎片，上了药再用纱布绕了伤口一圈。

处理伤口的过程中蓝谛抿着唇角硬是不发出一点点的痛呼，只是那只被顾寒扣住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。

“蓝谛，疼吗？”

蓝谛摇了摇头，“不疼。”

顾寒见他说着违心的话，故意用手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他的伤处，疼得蓝谛抑制不住地轻吟出声。

“嘶啊！”

蓝谛忙不迭地缩回了自己的手。

“蓝谛，疼就是疼，别故意和我赌气耍小性子。”顾寒得逞似的勾了唇角。

“我最讨厌的，”他顿了顿，转而声音变得阴沉，“就是谎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