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
头目怜惜他也是赤胆忠心的人，而且不远处的火光逐渐逼近，于是丢下顾汝，带着手下逃走了。

顾奉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，并没有因为自己获得安全而放弃被劫走的顾汝，下令一众家丁沿路搜索，最后在草莽中发现浑身是血的顾汝。

顾奉佩服他的忠心与勇气，加上对他誓死保护自己的感激，请来江南最有名的大夫，彻夜不休守护在他床前，各种名贵滋补药材源源不断地延续他气若游丝的生命。

他最终挨过这一关，背部骇人的伤疤换来一条玫红的绸带，以及绸带背后所昭示的尊贵地位。在顾府，除了各房主子，就数他最大。

其他家丁说上千遍也不能奏效的事，他只需一句话即能办到。府上下人的事儿不分大小一律由他处理周旋，倒也觉得干净妥当。更难能可贵的是，他绝不像当朝某些辅国有功的大臣，整天把以往的功劳挂在嘴边，恃宠邀功，目中无人，相反地从不主动提起此事，即使有人问起，也只是一笑置之。

这样的家丁，放到哪里都是抢手货，更何况在急需用人的顾玖眼中？但恰恰这个顾汝刀枪不入，任你金银财帛，还是地位声望一概不在乎，依然我行我故，对哪房主子都没表现过分的亲近。

“哦？但今天不是元宵节么？刚才爹爹才说娘亲在这里呢，怎么会突然上山祈福去？”每年年宵，顾府上下都张罗着在十里望月亭宴请各方来客，今年非但没有张灯结彩的兆头，连一向不信鬼神的长房正妻顾梁氏，都上山祈福了，能说不奇怪么？

顾司司正纳闷。一瞥眼看见顾汝手中拿着一张福纸，正想夺过来一看，没想到顾汝突然转过身来，让她扑了个空。

“碰不得啊，长小姐。”顾汝脸上掠过一丝惶恐。连忙把手中的福纸收入怀中。福纸是顾家过年过节采购的清单。

“不就是一张福纸么？”司儿撇撇嘴，“那你说爹爹疼爱之人，又会有谁？”

“当然是长小姐你。千斗明珠都不若小姐矜贵。舫舸亭向来风大，若长小姐受寒了老奴实在担当不起，还请长小姐移步他处。”

顾汝心里没底，谁知道这古灵精怪的丫头突然问出那么一句，究竟葫芦里卖上的是什么药！根据多年经验，让她留在身边，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。还是想个理由支走她为妙。

顾司司一听，知道他已中计，嘴角扬起一丝诡计得逞的笑容。

顾汝心中骤然一寒。

“那必定我想要的，爹爹都会给吧？既然给司儿的，你怎么能截留不予？”

“小姐你又说笑了，老奴岂敢。长房老爷吩咐的事老奴尚未办妥，先下去了。”言罢，扬了扬手，一众家丁便随着顾汝离开舫舸亭。

不难看出顾汝的一言一行比长房小姐的话更有分量。而且更要命是，连一个老奴都看出来了，顾司司在顾玖心中，远没有外人眼中如此有分量。

司儿本来也不是对这张福纸有多大兴趣，只是想知道今年购置的过节物品中，有没有合意的，好送若延哥哥一份。回头远远地看见汀兰苑的湘竹小径走出一个人，定眼一看，不是爹爹还会是谁！

只见他眉间紧蹙，忧虑之情洋溢其中，更胜刚才。他自顾低头沉思，自然没发现不远处的顾司司，径直往书房方向走去。

顾司司不由纳闷，转身回到汀兰苑，黄花依旧，独独不见宋若延的身影。书房八仙桌上，一方素帛用白玉纸镇压住：“你若是想看瀛洲台，今夜戌时，榕树下等。”那潇洒飘逸的字迹，分明是宋若延的。

毕竟只是总角之年的孩子，一想到那流光转影的“瀛洲台”，心中莫不向往之。

她早就知道，她的若延哥哥总有办法满足她，也便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宠溺。此时离约定的时辰尚早，顾司司把叠好的素帛放在腰间，回到自己的闺阁。

顾司司本来也不是对这张薄薄的福纸有多大兴趣，只是想知道今年购置的过节物品中，有没有合意的，好送若延哥哥一份。

每一年她的若延哥哥总会给她带来各地的新鲜玩意。她羡慕他身为男子可以随意走动，她一个女儿身，想出去府外却需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，找各种各样的借口。

今年，轮到她送给若延哥哥一点特别的玩意。

想来想去，还是想不到。

“送礼真是一件苦差事。”顾司司叹息道，“还是做收礼的那个人最好。又不费心思，又不用费金钱。”

算了，那么好的天气，还不如睡上一觉再说。

阳光暖暖的，让人睡意朦胧。顾司司自顾自回到房间，胡乱睡下了。

“不要走......若延哥哥！”

当顾司司因梦魇而惊醒，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物。精美的缎绣软毯像从来没有另一个人的停留，平整如初。窗外一片昏暗，看来她入睡的时间不短。

候在身旁的飞雪听见顾司司的惊呼连忙迎上去，可怜那人儿脸色苍白，额头渗出细细的一层汗珠，贴身的单裳早已湿透。

飞雪怕她着凉，连忙打开箱子，从中抽出一色五福锦袍，把顾司司紧紧包裹，脸上的担忧一览无遗：“小姐？怎么了？被梦魇给魔住了？”

“飞雪......”顾司司像没有听见飞雪的话，颤抖地带着哭腔说着：“若延哥哥走了，丢下司儿走了。”像在自言自语，又像在梦呓。

“若延少爷不是约了小姐今夜戊时么，又怎么会丢下小姐走了呢，想必是今天玩疯了，梦魇入侵心志，要不飞雪让赵大夫开一剂安神的草药，喝下便没事了。”说罢，飞雪掖了掖顾司司的被子，正欲离开。

“飞雪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？”顾司司总算静下来，赫然想起今夜的约定，连忙询问。

“离戌时尚有半刻的光景。”

“飞雪，我的鹅黄雪绒呢？那件祖父送给我的，上面刺绣着柳枝那一件。”听言，顾司司面露焦急，翻身下床。

“不用担心，飞雪早就准备好了。”......